（一）

今天和别的日子没有什么不一样，我在下午四点起了床。

凛冽的日光从窗帘的缝隙逼进我窄仄的小屋，像监狱里化身正义的探照灯，令人惶恐不适。

我寻遍整间屋子，所有的空瓶子里都不再剩下丁点啤酒，如我的心一般空空如也。于是我踉踉跄跄地向海伦走去。

海伦是附近的一间酒吧。

大多数时候，我会在自家楼下的便利店里买整打的啤酒抱回去喝，当然我更希望２４小时都泡在海伦迷乱而狂躁的金属音符里，只是，我没有那么多钱消遣罢了。

还是下午，海伦里坐客稀疏，我为自己挑了处角落的位置坐下，太过柔软的沙发让人顿时有种被沦陷的惶恐错觉。前夜的酒精和烟草味道还赖着不散，瘦得像芦苇一般的调酒师费又重新染了长头发，这次是类似于稻草的颜色。

费在吧台后给我一个眼神，我点了点头。

费开始舞动他修长的手臂，身后的镜面装饰将他的不同侧面反映给我。各种颜色绚丽的不知名瓶装液体被他迅速的抛掷和摇晃，如同骄傲的篮球运动员正在显摆他的球技。

眼花缭乱之后，我的面前被送来一杯分黑红两层的液体，第一次的血，是它的名字。

这是一款口感辛烈奇特酒精浓度极高的鸡尾酒。

费说，这是我为你量身定做的，因为你的眼睛里住着一只魔鬼。

这是我在海伦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对我说的话。那一夜我不停的要啤酒，直到他代替酒水小姐来到我的面前，将第一次的血递到我的手里。蓝狮平台登录

我喜欢这样了解我的陌生人。

今天的海伦比以往有些异样。一个女子进来后径直的坐在了我的右前方，并频频向我举杯。是的，我丝毫不怀疑在迷离的灯光下，我胡子拉渣的摸样会被她误解为沧桑有型。尽管我泡吧的目的根本不是想遇到陌生的美丽女子，但我还是向她走了过去。

有时候，我也会需要交流，但交流的对象必须不够清醒。

这样她才不至于洞穿我薄弱的生命。

“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这个用一件薄薄的恤衫露出一大片肩背的女人对我说。

“有什么指教？”我挑衅地注视着她在亮光下白得刺眼的玲珑锁骨，以及锁骨的下方。

“域安，洎是我的好朋友。”她轻轻的吐出这一串汉字，像天真的幼童在树荫郁郁的山野里吹散了蒲公英的花瓣那样无辜。然后她望着我笑。

蒲公英的花瓣落在我的身上，我彻骨的冷，心脏在我身体里开始瑟瑟发抖。

“你想怎么样？”

“躲在这里没有用的，你需要去面对她。”

“怎么面对？！”

（　二　）

洎是我的大学同学。

大学时期的我，已经完全不是中学那个满脸青春痘，身高不足一米七的瘦弱男孩子了。

和很多人一样我喜欢足球，可是三年高中，我几次报名参加年级的足球队，都被班主任婉转的劝退了。他说域安，如果你有更多的时间，希望你是用它来增加自己考上重点大学的实力。蓝狮平台登录

班主任老师，和我爸爸是故交，平日里很照顾我，也因为这一点我一直是个中规中矩的男生。没有人知道，即使我目不转睛盯着黑板，有时想的也仍是隔壁班那个叫妍的女孩子。

妍是学校的校花之一。

因此，即使我暗恋她，都不好意思让任何人知道。我每天看着她一些高高帅帅的男生出出入入，就像看一部偶像剧，而我是那么微不足道的观众。

偶像剧离我的距离，就是沙发跟电视那么近。可是我离开沙发贴近荧光屏，也并不能够靠近她。

前程就像一只巨大的玻璃罩子，很光明，很窒息。我们疲于奔命就是为了挣脱它的桎梏。至于那卑微的所谓爱情，我只好把它化成我挣扎的动力了。

得知考上了北京这所不错的大学，是那年的八月。

我仿佛久历磨难的跋涉者，终于越过荆棘淌过沼泽，到达了阳光明媚的梦想天空。

灿烂的光的背后总随行着冷郁的影，彼时我并不明了。

北京也算是个养人的好地方。半年多时间我的身高窜到了一米八，体重也到了６５公斤，我第一次报名就成功的被系足球队录取成为正式队员。开学大半年了，我连班上哪些人都搞不清楚。宿舍里的另外三个哥们，一个沉迷与网络游戏不可自拔，另外两个都忙着谈恋爱去了。我面对突如其来的放松手足无措，于是踢球成了我生活的主要内容。蓝狮平台登录

有好几次打比赛，我都能在进球后听见一群女孩子的欢呼，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长头发瘦瘦的姑娘。

一个周末，舍友晓武拉着我去参加他们四川的老乡会，还神秘兮兮地说，快一年了还没有找到女朋友，说不定到时候有惊喜呢！

就是在那次老乡会上，我认识了洎。洎就是那个在球场上为我欢呼的长发女生，她说域安，你的球踢得真不错。

平生第一次有女孩子当面夸我。

只可惜，她没有那种能令我一见钟情的美。

我挺俗的，我喜欢漂亮性感的女生。

（三　）

那以后，洎成了我们宿舍的常客，她总是说来看晓武。但晓武忙着和他女朋友卿卿我我，接待她的工作大多数由我这个闲人来执行了。

“域安，怎么总是你一个人在？”她说话的声音像夏日浓绿的树叶，被阳光烫帖过一般清新热烈。

那是一个周末，我正准备把囤积了半个月的脏衣服处理一下。

“因为我没有女朋友帮忙洗衣服。”我开玩笑说。

“其实我可以帮你。”　她说这句话时，有些拘谨。

我假装没听清楚，兀自往塑料盆里洒洗衣粉。

“域安。”

“恩。”

“我可以帮你洗衣服吗？”

“如果你不怕弄脏你的手指就洗吧。”我尽量回答得很轻松，如同这句话直白得不带丝毫含义。

于是，洎找了只板凳蹲在我身边，如一位贤良的妻子，佝偻着腰，用并无美感的姿势，陪我将那些衣服一一洗濯如新。蓝狮平台登录

奥妙洗衣粉的茉莉香氛浓郁得有些刺鼻。

“域安，下个周末是我的生日，我们宿舍为我搞了个聚会，你愿意参加吗？”

“还不知道，我尽量安排一下吧。”

“就当我帮你洗衣服的回报？”

“呵呵，我说了，尽量，好吗？洎。”

她便不再言语。

盆子里五彩斑斓的泡沫因为失去了手指的搅拌而渐渐黯然了下去。

只可惜，她究竟没有那种能令我一见钟情的美。

但如今隔着无数潦草而斑驳的日日夜夜在半梦半醒中回首往事，这个画面终于渐渐让我泪流满面。

顿彻的含义包括两个要素，一方面是领悟，另一方面，则是于结局的无能为力。

年生若真能被翻覆，人间也便没有了所谓的纯粹，爱，或者恨。

（四）

穿露背恤衫的女人依然静坐在我的面前，这种僵持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她换掉了啤酒，费为她调制了一杯剔透如水晶的暗绿色鸡尾酒，最后的吻，是那杯酒的名字。

妈妈不合适宜的打来电话，我退进了卫生间。背静的嘈杂并没有激发她曾经一贯的絮叨，她只是叮嘱我注意身体。这真是天底下最善解人意的父母。我骗他们说我在读研，他们就按时寄来学费和生活费，我说我不想回家，他们就说只要你好好的，不想回家也无所谓，一切都会过去的。蓝狮平台登录

一切都会过去的，这是两年来他们对我说过的最多的话。

我怎么会不明白，他们在无数个牵肠挂肚的日日夜夜里强装镇定，给我自由的空间，让我忘却。可是我做不到，这一切都没能过去。７００多个夜晚，我从来没有一次安稳的睡眠，我总是从那血淋淋的场景中惊醒，大汗淋漓。

但酒精能带我到另一个空间去安然，独自忏悔。

可笑的自欺欺人，明明自己是自私的、残忍的，却还要假装良心发现。法医说，孩子是因为太冷了，才走的。怎么会不冷呢？他孤独地来到这个世界，看见的只有鲜血，听见的只有痛苦的呻吟，他一定发抖了，他一定害怕了，所以他才悄悄地走了，他不喜欢这里。孩子真聪明，他一定知道活下去就会永远活在爸爸妈妈罪孽的阴影中，所以，他早早地去了天堂，重蹈轮回。

挂断电话走出卫生间，露背女人的尖叫声让我有了些许清醒。费和几个男人推推攘攘，最后的吻被打碎，暗绿散落一地。

为了一些不争气的女人，男人们风度尽失，大打出手，演一场愚蠢的闹剧。

如我，曾为了那个叫妍的女人。

（五　）

与妍的重逢，是非常戏剧性的。

大二开学，我被安排参加迎接新生的工作。在北京西，我们几个坐在写着“＊＊大学欢迎新同学！”的横幅下，津津有味的对来去的美女评头论足。

她背着与她纤弱形象极不相称的钝重行囊站在了我面前，说：“你好，我是来自湖南的新生妍。”蓝狮平台登录

我一时恍然，“你的录取通知书呢？”我望着她的面庞，不可置信。

没错，妍，真的是那个我曾经魂牵梦呓的妍，除了更漂亮了之外，一点没变。原来她复读了一年，考取了我们学校的艺术系。

这就是缘分吗？无论你抗拒逃避或者视而不见，该来的总会来，该遭遇的总要遭遇。它们被命运以一种有条不紊的手法编织进我们仓促卑微的迢迢来路上，渐次埋伏。

彼时我正考虑是否让洎做我的女朋友。

但妍的到来让我知道，不会了，不会了。

每个人的心都是一座城池，我们伪装的沉着冷静只为抵挡那些自己不愿意的访客。而冥冥之中，在年轮日复一日往前推进的漫漫长路上，冬去春来花开花谢，总有那么一个人会终于被我们遭遇。而这个人不消言语不用动作，只要轻轻经过，我们的城门便会失去抵挡豁然洞开，城池也就此沦陷就此颠覆，再也无力回天。

也许我侵略了洎，但侵略我的确是妍。

爱情总是以这样食物链一般的形式存在着，强食弱肉，吞噬消费着我们并不长久的青春。

妍在学校的情形与我料想的并无二异，她迅速成为男生追捧的对象，如一夜忽开的光芒。事实上，光影之间，我究竟还是太普通了点。

但是终于有一天我还是鼓足勇气对她说了，爱她。她淡淡的笑，平静如湖面，说暂时不考虑这件事。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有我卑微的自尊。蓝狮平台登录

可是即使是退却，即使是成全，我也不能容忍那快四十岁的男人，他用昂贵的洋服包裹着自己大腹便便的身体，搂着妍纤细的腰，招摇在校园里，商场里，灯红酒绿的夜店里。

他像一团沉重污浊的黑云，遮住了妍高贵美好的光芒。

在我搞清楚那个男人不仅有老婆，还和很多女人纠缠不清后，我终于愤怒了。

我抄起啤酒瓶，狠很地砸向坐在驾驶室里那个男人的脑袋。玻璃裂了，却并没有碎，如同我的牵强不死的心脏。他好模好样地下了车，一脚向我踹来。他的腿被我掰住，轻轻一提他就摔在了地上。

妍惊叫：“你疯啦？！”

我仍下男人，对她吼：“疯的是你，你看上他什么了？他婚都没离女儿都比你小不了几　岁，你这样对得起你自己对得起你爸妈吗？！”

她不说话，任凭我锋利的目光纠住她不放，我感觉自己的眼睛里像有一团火在燃烧，却怎么也不能将她点着。

蓝狮平台注册:www.mmptzc.com

一群健硕如牛的男人迅速的围住了我，“只是教训一下，别给我惹事！”，老男人说。然后，我在拳打脚踢中眼冒金星。妍，她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就轻盈地云一般的飘进了那辆灵柩一样黑色的车。

我瞬间失去了知觉。

（　六　）

洎从教室里泪眼婆娑地赶过来，将我送进了医院。蓝狮平台登录

这距我疏离她已经数月，好久不见，竟是这般重逢。

印象之中这是我第一次住院，肃白清冷的病房有着离死亡和毁灭最近距离的气息。我打着吊针，身上的伤还有些隐隐作疼。

但心已荒凉如沙漠，没有花开，没有凋零，全无知觉。

洎整夜整夜的伴在我的床前，偶尔眼中有泪，但隐忍不落。这个时候我便伸出那只尚能活动的右手，紧紧地握住她纤凉的十指。她的十指在我的掌心里瑟瑟颤抖，她说，“域安，你掌上的茧烙疼我了。”

我便笑了，那是平日里太爱运动的结果。

出院以后，我就在校外租了间房子，男人有时候死要面子。我在校门口为女人挨打的事情已经传遍学校，怎么还好意思回去。

上网打游戏，落下很多课程。

心是无比落寞的，我本就不太习惯孤寂。

幸得洎常来看我。

那天，她来得晚，为我买了些吃的。刚坐下不久，屋外便倾盆大雨，我起身关了窗，逼仄的小屋便有些闷热。

洎一直没有要告辞的意思，我打游戏，她就坐在旁边看。

直到十一点的时钟敲响。女生宿舍管得严，这个时候即使她离开也回不了宿舍了。我诧异的望着她，“洎，今晚，你住哪里？”

“我可以住这里吗？域安。”她脱掉鞋子，背对着我说，声音细如蚊蝇。

我转身望着她的背影，呼吸如潮。

她纤瘦的肩背上漫着凌乱的卷发，随着她心跳的节律微微拂动。夜光从她的右侧照射过去，让她像一枝露湿的水仙，婷婷袅袅。蓝狮平台登录

我丢掉了鼠标，从身后抱住她。我滚烫的身体紧贴于她的背脊，我闻到薄荷的香氛，还感受到她在我怀里轻轻的战栗。我的身体被巨大的潮汐往她推进。

安，你爱我吗？

我不做声。

原谅我还没有老练到在这种时候说谎。

洎在那夜之后搬到了我的房子里。

谁不是这样过的呢？爱情算什么？！

但洎的身体似乎不好，没多久她老说头痛，胃不舒服。我去药房给她买过些药，也没什么效果。

后来我也懒得再操心，直到有一天我回去时发现她哭红了双眼坐在床上发愣。

原来她去了医院，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快三个月了。更可怕的是，医生说现在已经无法流产。必须要等到怀孕５个月后，再做引产。

我懵了。

（七）

谁也束手无策，我们只好听医生的，等到第五个月。

这期间洎没有再去上课，窝在出租屋里不敢出门。我们俩躲在离学校不足一千米的贫民区里，像越狱的囚徒，生生煎熬了两个月。

可我没有想到，好不容易到了第五月，洎竟然不愿意去医院了！

她说：“域安，我爱你，我们的孩子在肚子里已经会踢我了，会跟我说话了，我怎么舍得杀掉他？”

我像看着怪物一般死死盯着她，“荒唐！”

“我们可以结婚的，安。”她倚过来，用曾经在我怀里战栗的身体。蓝狮平台登录

这一刻我却感到深深的恐惧和厌恶，但我柔声劝说，“洎，怎么可能，我们还是学生。”

“可他已经会踢我了！我不要杀死他！我不要杀死我们的孩子！你摸摸他，安你摸摸他！”她狂躁的抓起我的手掌放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来回摩挲。

我感到自己快要疯了。

然后洎面色平静的说：“安，无论你的选择如何，孩子我一定要留下来。”

我想我不是一个好人，但也算不上有多坏。她如此坚定，我不至于把她强行推上手术台。

我开始回学校上课。

有人向我问起洎的下落，我说她去西藏了。

我隔三差五的回出租屋，也会买牛奶水果给她。我每次回去都以为她想通了，愿意去医院了。可每次都只见她安然的享受着怀孕，吃零食看小说听音乐睡觉。

时间一天天过去，洎的肚子越来越大，我越来越惶恐难安。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那天，我苦口婆心的求洎去医院做掉孩子，她非但不同意，还说要把怀孕的消息告诉我们的父母。

“疯子！”我骂她。

“域安，你可以不管我和孩子。我早就说了，孩子我养得起，我让我妈来陪我去医院生下他。”

“你敢！”

“你怕什么？！怕我和孩子断送了你的前程？！你这个不负责的禽兽！”

然后她哭了，开始摔东西，说什么要把孩子生下来到法院去告我，当初真该让我被那个老男人打死云云。蓝狮平台登录

洎的歇斯底里更加深了我的厌恶。

我丢下一句毒过砒霜的话，便甩门出去了－－－－－－“去法院也没用，我的床是你自己要上的，孩子是你自己要生的。”

然后穿过北京呵气成霜的浓雾冬夜，进了一家网吧。

（八）

网吧的暖气让人昏昏欲睡，我趴在桌子上做起了梦，我梦见洎终于去了医院，驯顺的躺上了手术台。

七点多，我被喧嚣的城市惊醒。我让网管帮我泡了方便面，康师傅牛肉面，真香。我想是不是回去看看洎吃过饭没有，但回顾昨夜各自尖酸的言语，便放弃了打算，继续玩我的征途游戏。游戏里不时有美女老公长老公短与我调侃。

手机是在下午三点响起的，那头的他竟然一口严肃的自称是我仅仅在开学典礼上见过的副校长。他命令我马上去他的办公室。

我忐忑的赶回学校，想有什么事情能令副校长亲自打电话给我？

办公室里，除了学校的几个重要领导，就是穿着制服的警察。

我恍惚意识到是出事了。

警察以涉嫌谋杀将我带回了警局。

洎死了。

洎在那个夜里，一个人生下了孩子。房东来收水电费，从上午到下午敲了几次门都没人响应，想到里面住着孕妇，便拿出自己保留的钥匙开了门。

然后她吓得尖叫，报了警。

十几平米的屋子，淌满了腥烈刺鼻的鲜血。一个赤裸的女人和一个赤裸的婴儿，倒在血泊中冰冷的水泥地上。肤色青紫，已经僵硬。蓝狮平台登录

我被拘留在警察局配合调查。

三天后法医就还原了整个事件的真相。

洎在那天夜里的两点多，开始了分娩。由于剧痛，她反复挣扎，甚至撕扯掉了身上的所有衣服。孩子娩出，她失血过多加之疲倦非常，竟昏睡了过去。早产的新生儿躺在地上，没有任何救护措施再加上饥寒交迫，很快就没有了呼吸。失血过多又受了寒湿的洎也再没有醒来。

我被解除了嫌疑，重获自由。

（九）

我在露背女人凛冽的逼视下迅速的完成了电光火石般的回忆。

我也在期待这样一天，比如洎的母亲，洎的兄长，甚至洎自己的灵魂，来寻我问罪。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我不过才等了两年而已。

“想怎么样？”我对她重复刚才的那句话。

“跟我去医院吧，域安。”她答非所问。

费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的侧面，用一种愤怒的眼神凝望着她。

我被这种情形搞得有些迷糊。

“费，够了。求你跟我离开这里好吗？不要再为这件事情错下去了！”女人扯着费那件印着骷髅花纹的Ｔ恤哀求，眼里已经有泪。

“冤有头，债有主！”费冷冷的盯着我，六个字像六颗钢针直逼我的心脏。

“费！这是犯法的，不可以继续了！”女人开始摇晃他的身体，转而对我说：“域安，你去洎的墓前跟她说声对不起吧！然后去医院，去医院做肝肾功能检查！”蓝狮平台登录

我诧异的望着她，不知道她在胡言乱语什么。

费将她拽出了海伦。

她临出门时回头对我吼了声：“别再来海伦！别再喝第一次的血！”

（十）

这是我两年后第一次来到洎的墓前。

墨黑的大理石墓碑上，洎的笑容像一朵初开的睡莲，纯净而安详。

苍翠的公墓后山里，隐约有飞禽鸣唳，声声如泣。

我匍匐在潮湿的泥土上，不知从那一段开始忏悔。

费和他的女朋友在在不久后赶来了，没错，就是那个叫我去医院的女人。

他狠狠的将我执来一束白菊踩在脚下，叫我滚，不要再来打扰他妹妹的安宁。他女朋友默默地捧起破碎如泥的花瓣，我的眼泪滴在上面，溅起花香。

费是洎的大哥。

洎出事后，费赶到了北京，发誓要为妹妹报仇。

他很快查清了我的行踪，为此他不惜放弃前途混进海伦做调酒师，每一杯第一次的血，都掺有少量“含笑半步”，那是洎四川老家的一种有毒中药。

它能缓慢破坏人的肝肾功能，直至衰竭。